黃嚴邦和章廣晟都坐在大大的沙發上品著茶，蘇源和丁衷雖然沒有拘謹的表現，可也沒有他們放得如此之輕松。

黃宣一走下樓，看見涇渭分明的兩片沙發，心裏就有了計較。

“大伯。”黃宣先和黃嚴邦打了招唿，又問候了一句“章先生”，這才將頭轉過來，笑道：“兩位來得早啊。”

“鄙人蘇源。”蘇源的年紀和黃嚴邦相差不多，但頭頂已經禿了，眼睛倒還有神，似乎沒有聽出來黃宣帶點諷刺的話。

“在下是北方工業的丁衷。”這位丁衷才是30歲的年紀，很有些精明強幹的氣質。

黃宣偷看了一眼能量屏，蘇源是國家的人，自不必說，丁衷還頂著個中國兵器工業集團副總的名義，很了不起了。

不過，時代不同了，如今的國企副總沒有10年或者20年前那麽牛。

他在評價著對方，丁衷也在觀察著黃宣。作為一個世家子弟，在17歲的年紀有一輛法拉利是很正常的事情，可是擁有一家和法拉利公司一樣值錢的企業，就太不尋常了。

17的黃宣上唇開始出現密密的胡須，身體也變得更粗壯了一些，可是無論從臉型還是眼神來看，丁衷都不得不承認，這是個比自己還要年輕得多的少年人。

想起自己被稱之為年少有為，丁衷突然覺得兩個人的碰面是非常戲劇化的。

因為他比黃宣大了一倍的年紀。

黃群盛和張馨儀都去上班了，而三個女孩子則不知道起床與否。黃宣翹著腿坐在沙發上，充當主人道：“丁先生和蘇先生此次來的目地是？”

蘇源有些不大看得起黃宣，也不願繞太多的彎子，直言道：“我們希望購買你名下信通集團的一些專利。”

主力生產藍光系列的信通公司被從和信實業中分離了出來，自己組建為信通集團，一方面是為了應付索尼等公司的訴訟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好的管理。

如果將信通放在和信實業的名下，後者的利潤率較低，看到信通這樣的搖錢樹，有極大的可能會忍不住使用下面分公司的資金肥了自己。這是黃宣絕不允許的。

淡淡地一笑，黃宣伸手端過一杯茶，捂著手道：“那你們準備出多少錢？”

章廣晟看了一眼黃嚴邦，笑了起來。他平常裏是不笑的，他的笑，也不是為了表達快樂的情緒的。

聽到章廣晟的笑聲，蘇源有些怒意，但他很小心地將之藏在了心底，對黃宣很認真地道：“3億元怎麽樣？”

“3億美金？”黃宣仿佛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一樣，如平日裏討價還價一般，哈哈大笑了起來，“這也太少了吧？”

如果是下面的經理人，這樣的討價還價也是沒有關系的。可是黃宣畢竟是老板，而且是個資產40億美金的老板，提前4天時間預約，要說他不知道蘇源的身份，怎麽都是不可能的。

想到這裏，蘇源反而平靜了下來。笑了笑，小聲道：“是3億人民幣。”

黃宣裝作吃驚地放下杯子，道：“殺價太狠了吧？雖然只是些專利使用權，可是也不能這麽便宜啊，又不是白菜。”

黃嚴邦那麽嚴肅的人，這刻都轉過頭去了，大約是不想看見蘇源吃癟。

果然，蘇源臉色難看地“哼”了一聲。旁邊的丁衷笑笑，接過話頭道：“黃先生，我們不是想要專利所有權。實際上，我們之前和您說過關於這方面的事情，我們是想要這些具體的技術。”

黃宣又是小吃一驚的模樣，心裏則暗罵：別說現在已經應用生產的藍光技術價值如何，那些專利上所有的技術加到一起，叫價30億美金一點都不多，3億人民幣……

也是看在蘇源和丁衷的身份上，黃宣才是那麽一笑，用暗音對洛林道：“你查查那天來我們家門口做監視的我小舅的手下，和這兩個人有什麽關系。”

“段宏偉？”洛林立刻確定道。

“好像叫這麽個名。”黃宣已經有些記不清了。

黃宣默不作聲，蘇源似乎也想和黃宣比比耐心，客廳裏一時間靜了下來。丁衷心裏則有些不太滿意：如果蘇源的官腔打得別那麽重，或許現在要更好說話一些；再也許，別這麽單刀直入地談，而是讓下面的人談談，也多些回旋餘地，這些人太把自己當回事了。

蘇源其實也意識到了問題。和他一起來的，黃嚴邦是黃宣的大伯自不必說，章廣晟也算是黃系的人馬，兩個人和自己身份相當，他想在這裏以力壓人，顯然不太夠格。

可是蘇源又有些不太願意承認，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，只比自己孫子大上少許的年輕人，是能夠和自己平起平坐的，這麽一下子，竟然就把話說僵了。

約莫2分鐘的樣子，洛林確認道：“蘇源沒有資格命令段宏偉，但他似乎的確有這個嫌疑。”

“嫌疑？”黃宣不明白洛林什麽時候說話也開始用這種估計的方式了，撇撇嘴，沒有繼續問下去。

喝了口茶，黃宣裝作想明白的樣子道：“這個……丁先生，其實如果北方工業想要我們的技術，主要是藍光二極管這些方面？”

“有機高分子方面，我們也是比較有興趣的。”丁衷這刻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，3億元就想拿走這些東西，的確是說不過去。

蘇源在旁邊幫腔道：“除了3億元現金外，我們還可以用其他的優惠條件來補償。”

黃宣仿佛自言自語地道：“100億美金的優惠補償，難道是一輩子都不用交稅了？”他故意將價格說得很高，只從蘇源他們迫不及待地來家裏找他就能知道，這兩位也一定是急得很。

蘇源一下子瞪起了眼睛，轉瞬又瞇了起來，不說話了。

看局面又不好看了，章廣晟終於咳嗽了一聲，道：“黃先生，其實丁先生出的條件不滿意，你也可以談嘛。就不要說什麽100億了，容易傷感情。”

他這麽說，其實就等於是承認，丁衷拿不出這麽多錢來。實際上也是如此。中國兵器集團財大氣粗，陸海空三軍都有他們不少的裝備，可是和美國的財團比起來，它們就太過瘦弱了。年銷售額1000億人民幣，或者1400億人民幣，別說一年的利潤了，三年也不能有100億美金，更別說是下屬公司北方工業。

這個道理黃宣自然也是明白的，他其實也是看不起蘇源拿捏做派。在南京，廳級幹部當然不能算小了，可黃家出的廳級，還是能把這個房子坐滿。蘇源自以為在中央，這麽說話，多半還是不服氣他們黃家。

可說到底，不也就是個司長嘛。

當然，京官大一等，也是沒錯的。黃宣哼哼了兩聲，又看看大伯，心裏冷笑兩聲道：“那個，丁先生，先把你們想要的具體技術內容拿出來吧。”

丁衷楞了一下，這是早就準備好的，但他又有些訝然，怎麽黃宣突然就好說話起來了？總不能真的是小孩子，別嚇嚇就軟了？

想歸想，丁衷還是迅速地將一份三頁左右的打印紙交給了黃宣。

黃宣掃了一眼，讓洛林記下後道：“介意我回房拿點東西嗎？”

“您隨意。”丁衷連忙道。

黃宣起身就上了樓，同時對洛林道：“把剛才的那些技術價值都評估一下，然後給我打印出來。”

北方工業看上的主要是藍光的幾個核心技術，包括了機芯制作、高分子染料，以及藍光二極管等等。可以看得出來，他們對信通還是下了點功夫，並沒有完全按照專利上的來，至少黃宣就沒有機芯的專利。

除此以外，他們還想要黃宣拿給甲骨文的數據庫系統，以及密碼一號和密碼二號更詳細的資料。

雖然說都是用於軍事，可就像黃宣一樣，丁衷也是有些底氣不足的。北方工業說到底，也還是個公司。

張斯當日也來找黃宣要了一次，黃宣給了他些，但自然是不全的。人家也沒指望一毛不拔地就將黃宣手上的東西都撈來。這次委托北方工業，其實也就是談條件罷了。

所以，派出來的丁衷，身份也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。蘇源也是如此。似乎給了黃宣拒絕的權利，可是黃宣是黃家人，並不是純粹的民營企業家，這個時候，似乎事情就曲折了起來。

回到臥室，將兩頁洛林輸出的紙拿起來，黃宣輕輕地用指頭一彈，就走下了樓。

在下面的人看來，就好像是黃宣早已準備好的了。

黃宣將紙放到桌上，皮笑肉不笑地擡擡眉頭，道：“按照丁先生的要求，我這裏有份評估書，是按照國際價格來算的，包括技術轉讓和專利權，不多不少，110億美金的東西。如果兩位能拿得出真金白銀，我二話不說，就可以簽合約。”

評估是洛林做的，也沒有權威的印章，反正在這裏，再權威的都得靠邊站。

蘇源漲紅了臉不說話。他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，黃宣明言暗指地說他打劫，他也有些掛不住了。

好在黃宣很快就續道：“如果兩位沒準備這麽多現金，也不是不能轉讓。”

蘇源和丁衷對視一眼，就聽黃宣聲音平淡地道：“蘇先生，國儲局是貴部下屬的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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